「食事」中的那些事儿

1.

看「食事」是比较亲切的。这种亲切在于,没有大的立意,入目所见都是很平凡的,关乎于腹中,关乎于餍足,朴素的幸福感,平凡人的希求。关于吃嘛,何况我种花家还是有名的吃货大国、吃货强国。We live for eating 。

但看「食事」也是疏离的。这种疏离在于,汪老的童年已经远到,看着就像是储藏在博物馆中的记忆。我就从来都没有见过萤火虫,更没有拿吃干净的鸭蛋装萤火虫。花费数个小时准备一桌饭菜于这代人是非常奢侈的,忙碌,庸俗,所有人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没有特殊的味道,方便速食,外卖,快餐,西餐,中餐,日料,消费着味觉,日复一日地奔返在将生命变现的道路上。

书中的那些悠闲是年老之后的一种明悟,于城市间的年轻人并不兼容。年轻人倘若不奋斗而光想着过神仙日子,大抵是要被长辈批“没出息”的。

但看着还是舒服。好像打开了以前从来没有注意到的事情,破了一层隔膜。比如东坡肉功夫全在火候,想起以前看到的,厨师学徒前三年,光看火,练火候。看着书中蒙古人杀羊的描写,一瞬间感觉自己也立在莽莽草原上手起刀落,吃半熟的羊肉,蘸盐水,嫩嫩的羊肉,一把餐刀,酒,篝火,草原的星空,闲适的牛羊。唐代人佩戴的蹀躞带上就佩有餐刀,此风来源于胡人,我想,唐代的时候,吃羊肉应当也有这种豪迈。这种豪迈直传到千年之后,从冒着热气的羊肉之中传来。

昆明的茶馆也有意思。比之咖啡馆和酒吧,要亲切随意。独立一人旅行昆明时看人吸水烟,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书里写了,知道了。昆明的茶馆现在也是多的。不过感觉酒吧也很多,那时我未成年,进不去。昆明气候适宜,四季如春,许多的追寻着灵魂的方向的旅人羁留于此,是个不错的地方。

这本「食事」收录的文并不仅仅关于吃。到后面有些杂,探寻八仙、土地,各处游记都出来了。还有些篇目和内容是相同的,在前一篇是汪老后修改的,后一篇是未修的原稿。这样相比着看也有意思。可以看到一个人笔力的成长。

还有很多,昆虫,腊梅,紫薇,毽子,元宵,年俗……想到以前自己的童年,暑假即是闷在房间里做作业,却总是发呆,无聊,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白云飘过去,飘过去,感觉自己所居处的这一方天地也是在漂移着的。老实说挺向往那种童年,昆虫都可以看见很多的美。但向往是无力的,没有条件。贫瘠疲弱的童年并没有什么,因为很多人都是这么来的,都好好的长大了。我们的下一代,也是一样的。

2.

收录摘抄注解与旁批。

如有错漏,欢迎指出。

· 《东京梦华录》:“临水斫脍,以荐芳樽。”

·縠薄丝缕。縠,古称质地轻薄纤细透亮,表面起绉的平纹丝织物为縠,也称绉纱。

·《木兰花》宋·宋祁
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
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糒,bei\,干糒,干粮,干饭。

·鸭蛋装萤火虫。

·家常酒菜,一要有点新意,二要省钱,三要省事。偶有客来,酒渴思饮。主人卷袖下厨,一面切葱姜,调作料,一面仍可陪客人聊天,显得从容不迫。若无其事,方有意思。如果主人手忙脚乱,客人坐立不安,这酒还喝个什么劲!

·煼,古同“炒”,熏。

·羊羹的主料是栗子面。“羊羹”是日本话,其实只是潮湿的栗子面压成长方形的糕,与羊毫无关系。

·五代杨凝式是由唐代的颜柳欧禇到宋四家苏黄米蔡之间的一个过渡人物。《韭花帖》

·南方的很多地方把冬菇叫香蕈(xun\)

·鲞,xiang~,剖开晾干的鱼,鲞鱼。泛指成片的腌腊食品。

·口蘑,鸡枞,牛肝菌,干巴菌,冬菇(当以凉水发),青头菌。

·腌笃鲜,上海菜,鲜肉和咸肉同炖,加扁尖笋。

·东坡肉其实就是红烧肉,功夫全在火候。先用猛火攻,大滚几开,即加作料,用微火慢炖,汤汁略起小泡即可。东坡论煮肉法,云须忌水,不得已时可以浓茶烈酒代之。

·华山南路吉庆祥的火腿月饼(昆明)

·(火巴)pa-,四川话,言软。

·《渔父》张志和(又名《渔歌子》 子,曲子)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桃花流水,桃花盛开的季节正是春水盛涨的时候,俗称桃花汛或桃花水。
箬笠,竹叶或竹篾做的斗笠。不须,不重要。

东坡以此词入曲。《浣溪沙》苏轼
西塞山前白鹭飞,散花洲外片帆微。桃花流水鳜鱼肥。
自蔽一身青箬笠,相随到处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糹罽)ji\,古代花毯。

·蒙古人杀羊真是神速,不是用刀子捅死的,是掐断羊的主动脉。羊挣扎都不挣扎,就死了。马上开膛剥皮,工具只是一把比水果刀略大一点的折刀。一会儿的工夫,羊皮就剥下来,抱到稍远处晒着去了。看看杀羊的现场,连一滴血都不溅出,草还是干干净净的。

·“炙子”是一根一根铁条钉成的圆板,下面烧着大块的劈柴,松木或果木。

·窨yin\,地下室、地窖;窖藏,深藏;思忖,揣度:窨忖,窨附;封闭:窨口(闭嘴) xun-,同熏,窨茶叶。

·翥zhu\,家鸟放飞,引申,鸟向上飞,振翼而上,高飞,轩翥。鸾鸟轩翥而翔飞——《楚辞·远游》。龙翔凤翥,凤翥龙蟠,鸾回凤翥。

·沱茶tuo/,一种制成圆锥窝头状的紧压茶,一般用黑茶制造,原产云南景谷县,又称“谷茶”。

·酽yan\,指茶、酒等饮料味厚。酒酽春浓琼草齐——曹唐《小游仙诗》;颜色深:酽紫;形容情感深厚:酽念(深厚的思念);酽冷;酽冽(浓烈);酽寒;酽酽(很浓,程度深)

·堂倌;本地人叫做“坐茶馆”,“坐”,本有消磨时间的意思……“泡”者,长时间的沉溺其中也。

·橚su\,橚爽,草木茂盛;树木高:橚矗森萃,蓊茸萧瑟。 qiu-,古同“楸”,楸树。

·帙zhi\,帛书用囊盛放,叫做帙。后来帙指书画外面包着的套子。书一套叫一帙。引申,整理书籍:书乱谁能帙,杯干自可添。

·菹zu-,腌菜,菹醢hai~(盐腌的野菜、肉酱);水草丛生的沼泽地,菹泽,菹薮(水草繁茂的湖泽);古代一种酷刑,把人剁成肉酱,菹醢,伍子逢殃兮比干菹醢,与前世而皆然兮。 ju\,割,以蒲为车,菹秸为藉,祭而掩子,所以报地——明·冯梦龙《东周列国志》

·虀ji-,古同“齑”,细切后用盐酱等浸渍的蔬果;作调味用的姜蒜葱韭等菜的碎末;谓粉碎,见“齑粉”

·醯xi-,本意指醋,引申为酸,也指酒。和用醯——《礼记》 。醯醢(酒和肉酱)

·小说要有浓郁的民族色彩,不在民族文化里腌一腌、酱一酱,是不成的,但是不一定非得寻得那么远,非得追寻到一种苍苍莽莽的古文化不可。古文化荒邈难稽。寻找古文化,是考古学家的事,不是作家的事。……我们在小说里要表现的文化,首先是现在的,活着的;其次是昨天的,消逝不久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我们可以看得见,摸得着,尝得出,想得透。

·雨过天青云破处(釉色)

·樱花无姿态,花形也平常,不耐细看,但是当得一个“盛”字。那么多的花,如同明霞绛雪,真是热闹!

·【自】粉团,绣球,盖昆明土碱,花呈粉色。一名紫阳花。 ·昆明的美人蕉皆极壮大,花也大,浓红如鲜血。红花绿叶,对比鲜明。我曾到郊区一中学去看一个朋友,未遇。学校已经放了暑假,一个人没有,安安静静的。校园的花园里一大片美人蕉赫然地开着鲜红鲜红的大花。我感到一种特殊的,颜色强烈的寂寞。

·菅jian-,菅草,多年生草本植物,叶子细长而尖,花绿色,结颖果,褐色。白华菅兮,白茅束兮——《诗·小雅·白华》

·笮,zuo/,用竹篾拧成的索,竹竿。 ze/,铺在椽上瓦下的苇席或竹席;装箭的竹器。人未学曰蒙。蒙者,竹木之类也,……不入师门,无经传之教,以郁朴之实,不晓礼义,主之朝廷,植笮树表之类也,其何益哉?——汉·王充《论衡》 笮草,金鱼草

·【自】月亮周围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大圆圈,谓之“风圈”,近几天会刮风——此为月晕否?

·夏天枕藤枕或漆枕。

·槅ge/,指车、门窗上用木条做成的格子或一种盛食物的器具。槅子,上半部装有格眼的落地长窗、门扇或类似的屏障物;放器具的格子。

·墼ji-,指未经烧制的砖坯,也指用炭末做成的块状。

·“蟹油”是以大螃蟹煮熟,剔肉,加猪油“炼”成的。

·碓dui\,水碓,木石做成的舂米器具。

·堰yan\,从土从匽,“匽”意为“帝王退休”,本义指拦河蓄水大坝。指修筑在内河上的既能蓄水又能排水的小型水利工程。堰,潜堰也,潜筑土以壅水也——《广雅》

·玉渊潭的槐花。

·另有一种纯黑的蜻蜓,身上,翅膀都是深黑色,我们叫这鬼蜻蜓,因为这有点鬼气,也叫“寡妇”。

·她看人眼睛眯眯的,有一种惶惶忽忽的成熟的美。她斜靠在长沙发的靠枕上,神态有点慵懒。在她脚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绣墩,绣墩上一个墨绿色软缎圆垫上卧着一只小白猫。

·鹐qian-,鸟禽啄东西。

·不过元宵要等到晚上,上了灯,才算。元宵元宵嘛。我们那里一般不叫元宵,叫灯节。灯节要过几天,十三上灯,十七落灯。“正日子”是十五。

·孩子有自己的灯。兔子灯,绣球灯,马灯……兔子灯大都是自己动手做的。下面安四个轱辘,可以拉着走。

·天上有一盏红灯笼。竹篾为骨,外糊红纸,一个长方的筒,里面点了蜡烛,放到天上,灯笼是很好放的,连脑线都不用,在一个角上系上线,就能飞上去。灯笼在天上微微飘动,不知道为什么,看了使人有一点薄薄的凄凉。

·挹yi\,舀,酌。<动>引,牵引:接倾城之貌,挹希世之人——《警世通言》,挹胜,挹慕(牵念,羡慕);谦抑,通“抑”,挹降,挹退(谦恭退让);同“抑”,抑制住:而久自挹损——《三国志·诸葛亮传》;<形>细致的样子,挹挹;抑郁,挹郁(愤懑怨恨)

·朝游鄂渚暮苍梧,袖有青蛇胆气粗。三醉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 诗写得真不赖,于仙风道骨之中含豪侠之气,但也有怀疑这是江南间人乘醉而作的奇纵之笔,未必是仙迹。他的出名和汤显祖的《邯郸梦》很有关系。《三醉》一折慷慨淋漓,声容并茂,是冠生的名曲。

·踏踏歌,蓝采和,世界能几何。红颜一春树,流年一掷梭。古人混混去不返,今人纷纷来更多。朝骑鸾凤到碧落,暮见桑田生白波。长景明晖在空际,金银宫阙高嵯峨……(蓝采和,行歌乞者)

·槁木形骸,浮云身世,一年两到京华。又还乘兴,闲看洛阳花。闻道鞓红最好,春归后,终委泥沙。忘言处,花开花谢,不似我生涯。年华,留不往,饥餐困寝,触处为家。这一轮明月,本自无瑕。随分冬裘夏葛,都不会, 赤水黄芽。谁知我,春风一拐,谈笑有丹砂。

·韩愈《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圮pi~,塌坏,倒塌,塌圮;破裂,分裂:“是以悲痛,肝心圮裂”;毁灭,断绝:“分野殊异,遂用圮绝,不图今日乃想得也。”

·……而四海之大,九州之众,莫不以人祀之;而又予之以祸福之权,授之以死生之柄——郑板桥《城隍庙碑记》

·北方水神为水母,水伯惯兴风作浪。南方常常大水为灾,多建龙王庙以治水。

·中国的女神的形象大都是一些贵妇人。神是人按照自己的样子创造出来的……这些女神大都是宫样盛装,衣裙华丽,体态丰盈,皮肤细嫩。若是少女或少妇,则往往在瑞丽之中稍带一点妖冶。

·倾慕中包藏着亵渎,这是中国的平民对于女神也即是对于大家宅眷的微妙的心理。

·有一处,悬崖壁立,石骨尽露,石质坚硬而有光泽,黑如精铁,石缝间长出大树,树荫下覆,纤藤细草,蒙翳披纷,石壁下是一条湍急而清亮的河水……

·汉代女外交家冯燎夫人

·垤die/,蚂蚁做窝时堆在洞口的土,蚁垤;小土丘,丘垤,垤堄(积土成堆)

·蕌lei~,古同“藟”,藤;缠绕;古同“蕾”,花蕾。 藠jiao\,藠头,薤白,百合科植物薤的鳞茎。

·晨起,闲眺,小雨。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两句话哺育了很多后代人,对中国知识分子的品德的形成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呜呼,立言的价值之重且大矣,可不慎哉!

·岳阳楼本身很美,尤其美的是它所占的地势。“滕王高阁临江渚”,看来和长江是有一段距离的。黄鹤楼在蛇山上,晴川历历,芳草萋萋,宜俯瞰,宜远眺,楼在江之上,江之外,江自江,楼自楼。岳阳楼则好像直接从洞庭湖里长出来的。楼在岳阳西门之上,城门口即是洞庭湖。伏在楼外女墙上,好像洞庭湖就在脚底,丢一个石子,就能听见水响,楼与湖是一整体。没有洞庭湖,岳阳楼不成其为岳阳楼;没有岳阳楼,洞庭湖也就不成其为洞庭湖了。站在岳阳楼上,可以清清楚楚看到湖中帆船来往,渔歌互答,可以扬声与舟中人说话;同时又可远看浩浩荡荡,横无际涯,北通巫峡,南极潇湘的湖水,远近咸宜,皆可悦目。“气吞云梦泽,波撼岳阳城”,并非虚语。

·屈原: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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