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琐记 · 起
风雨欲来
我仍旧无法相信,那个礼拜一的早晨,我还在慢腾腾地煎蛋。
礼拜天早上,母上大人发觉 C 君状态不好,火速和妹妹一起送 C 君去宠物医院。其实 C 君的不适早有预兆——礼拜六深夜,我关了电脑下床,准备洗洗睡了。打开房门,室内的光顺着那一角透过去,映出了一个毛茸茸的佝偻背影。我打开房门放她进来,她也不跳我床贪我的被子了,只是忧郁地蹲着,一双无害的大眼睛,将泣未泣地看着我。
「昨天你吐在我床上了哦,不好让你再睡了……怎么了?」我摸着她。
我察觉了她的不适,于是给她量了体温,手法不对,没量出什么名堂。帮她揉揉肚子,似乎她有一些腹痛。奈何我不是专业医生,只能把她的小窝挪到我房间,让她睡一夜。
她夜里睡得并不好,时不时哼哼。我也睡得并不好。早上母上大人一早来我房间看 C 君,我与她说了昨晚 C 君的状态,母上大人把 C 君从窝里捞出来,带她去遛遛,我则继续补觉。
醒来,连日的阴雨微微露出了一点笑颜,但晴光转瞬即逝。家里空荡荡的。母上,妹妹,C 君,都不在了。我随意倚在沙发上,骤然,左胸一阵痛。
为 C 君
C 君病危,医生开了病危通知。
C 君的毛软软的,就像一蓬棕红色的棉花,手指顺着毛毛穿插进去,指纹下,是她远比人类温暖的温度。C 君最喜欢腻着我,大约我是她最大的陪睡对象。平常,我一唤她,她毫无迟疑立刻跳下睡卧的沙发,伫在我的脚畔,仰着脸,侧着头,黑而圆的眼睛,极认真地注视你。那双眼里有她世界的一切,而她的一切,就在她倒映着的眼眸里。如此真挚,如此纯粹。
人类情感的联结,其实相当简单。在她很小的时候,给了她一个名字,带回了一个家。给她一个公民的身份,交织在彼此的命运里。喜与怒,哀与乐。坦诚关系的生发,一开始,便是不计回报的。陪伴,已是最大的馈赠。
那个初夏,我和妹妹一起坐在出租车里,她的怀抱里是一只牛奶纸箱。纸箱里垫了一层尿片,她像只小老鼠,窝成团子。车窗外,高架桥车流不息,斜阳穿过高架桥,探进车窗里的小生命,一如两个黑黑圆圆的脑袋,凑在一起,目光探看着。
「取什么名字啊?」 「正好夕阳,就叫夕夕吧,英文叫 Cicy。」
为 C 君。
感应
心有灵犀和心灵感应,我向来持中立,但鼓励,觉得比人与人之间全然独立、或血缘与血缘之间的被动粘滞,要浪漫得多。
母上大人曾吐槽,每次我晚睡,她就睡不好,我早睡,她也会睡得很好。她说,这就是母女之间的心灵感应。——我暗暗在心底无神论,却也仍感受到了那种超出血缘的浪漫。
在那个一切开始之前的早上,晴光将逝,我按着胸口,顺理成章地想到 C 君。
下午,给母上去电话,母上答:C 君病危,很严重,胰腺炎和肠胃炎,医生开了病危通知。
我在外,几度欲落泪。